橫琴再發現

文/ 黃祺昌

過去八月，在牛房舉辦的＂發現橫琴攝影展” 中，我的攝影作品有二段充滿無力感的闡述，會有這種感覺並不是預期中的事，會出現預期的原因，是因為存在心中的那一段橫琴印象一直揮之不去，並和這次我在橫琴進行拍攝時所看到的橫琴形成很強烈對比的緣故。拍攝時間是２０１１年，這時候在路環市區也可看到正在建設中的橫琴景像，但我希望在這裡先抒發那一年──２００７年我對橫琴的一些感覺。

那時我剛開始騎著單車環遊珠三角一帶，到達橫琴的時候還是我的第一輛單車還沒有被盜劫的事（那台單車在佛山黃飛鴻博物館門外有警察駐守的地方不見了），我經過橫琴大橋，沿途的色彩也是以綠色為主，那時候路邊小店的老人坐在路邊談笑風生的情景還在我腦海中歷歷在目。走了好一段路，經過石博園，在詢問處得知門票為６０元後，我和友人便在門外拍了幾張照片便馬上離去，然後駕著單車轉了好幾個彎，來到了橫琴口岸，這裡有很廣闊的公路，道路基建和國內其他地方一式一樣，似是套上一條特定公式，意即沒有特色，故此，不用多說便踩著腳踏多轉幾個圈，再轉過彎，期望看到真正的橫琴好了。路邊的大嬸正抱著一位小女孩梳洗頭髮，畫面過後，是一條不知盡頭的道路，兩旁種滿農田，農田上有數十頭牛低著頭，吃著數量似是一世也吃不完的綠色植物，看到這情景不禁希望下田並參與其中，而這裡也只不過是冰山一角。走了好十幾分鐘，整遍光景也繼續是農田，遠處看到小山丘，農田旁的小屋有時會走出半身赤裸的農夫，在接近日落的光線下，眼前是詩情畫意，這是我對橫琴的最初感覺。

而在這年，當我騎著腳踏車重遊舊地，經過橫琴大橋時，看到眼前的橫琴，和我印象中的已變得面目全非，四面包圍著的是各項工程，我還看到一大片啡黃色的空地，當中已不再發現有一點綠色。那年有老人在門口談笑風生的小賣店，現在連位置也弄不清楚，換來最引人注目的，便是山下的一些引爆字句，這麽大規模的建設，開山劈石，所做的一切好像要把這土地的記憶痕跡洗刷得一乾二淨。好吧，我轉進村落好了，某程度上是希望耳根能清靜一下，來到村落後，雖然耳根真是清靜了，但這未免有點過份的清靜了吧，整條村落，我看不出有多少戶人家在裡頭居住，有很多不是廢置，就是處於一個空殼般的狀態，加多層，添單位，外表光鮮，內裡空無一物，據知當地村民目的是為了給政府收地時能討多一點錢，但也有在數月前聽到純粹為了堅守家園的例子，但數月後，身處這裡的我甚麽已看不到，這便是中國發展的一日千里，而在某方面的行動力更算是全球之冠。

氣息十分薄弱。在這裡，我每次拿起相機，想拍下甚麽的時候，也會被一種無力感所侵襲，在最初踏入橫琴的第一步，情況最為嚴重，那時我還要借助遠處的澳門光景讓自己得到一點慰藉，慰藉之感出於自身是澳門人，但背後的陰霾我還是能隱約的意識得到。我駕著單車，想著，觀察著，我開始問自己：「身在橫琴的你在這裡究竟處於一個甚麽角色？」這問題讓我想起日本某位攝影師曾經說過這番說話，雖然一字一眼我已不太記得清楚，但他的意思是說：「那個地方的攝影，就交由那邊的攝影師去拍攝好了。」我很認同這一番說話的背後意義，畢竟我對橫琴的認知很難不是過於表面，至少在我想方設法付出時間融入當地居民生活前這是必然的事，竟然如此，倒不如重新認識這裡，把能牽引出自身情緒的僅有印象，直接憑鏡頭不作過份修飾來呈現出這地方的當下，盡量憑借相片表現出我對這地方的感覺，那管有如有半個澳門的施工建設便即管繼續施工建設吧，所剩無幾的舊式建築隨著風吹雨打逐漸消失便即管逐漸消失吧，我在這裡的工作，只能把當下記錄，讓更多人看到我的相片，明白當中我所說的無力之感，藉此其望藉由觀眾身上延伸出另外的東西，我做不了多，只有僅此而已。

經澳門關口來到大陸，騎著腳踏車從拱北走到橫琴時，眼中看到的光景，沒有不是包含澳門的印象，當腳踏車來到連繫橫琴的大橋上的最高點時，那印象便顯得更加強烈，看著遺留在大橋上的泥漿與眼中看到的澳門風景，那刻會讓人有時光交錯的感覺，而從最高點回落至大橋的終結到終於實實在在踏足橫琴本土時，眼中所呈現的，是一股無力的空虛感，那一片像荒廢了的土地，讓我無從入手感受橫琴的氣息，但感到溫暖的是，在那片空檔感的背後，是我熟識的澳門光景。 ────（第一印象）

當繼續沿著岸邊向前移動，我嘗試轉入橫琴的中心部份，希望能進一步了解這片土地。在腳踏車輪子不停地轉動的同時，我開始感受得到屬於橫琴的那份氣息。但畢竟氣息還是十分簿弱，那空蕩的村落，逐漸消失的紅樹林，爆破中的山坡，令我感受到這片土地的發展步伐竟是急速得難以想像，而每當愈往裡頭走，這感覺便愈是強烈，當這感覺牽動著我的同時，我便把眼前的光景盡可能記錄下來，做出按下快門的這個動作，畢竟，憑著我的感覺去記錄這地方也是我唯一能夠做到的事。 ────（第二印象）

黃祺昌 生於８０年代中，喜愛攝影，旅行，音樂，還有復古之事。已出版之攝影書籍：《攝影零公式！Lomography影像自由宣言》、《Something abou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