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空間進化論──論壇與展覽」──講座紀錄
時間 :2016年 5 月 21日 下午三時
地點 : 牛房大倉 論壇主持 : 李綺琪 (總策劃)
論壇嘉賓 : 李銳奮 (牛房倉庫藝術總監)
李筱天 (黃邊站協調人)
賴新龍 (悍圖社第七任社長)
記錄 : 楊冠瑩
攝影 : 施援程及由悍圖社和黄邊站提供
由左至右: 李筱天(黃邊站協調人)、賴新龍(悍圖社第七任社長)、論壇嘉賓: 李銳奮(牛房倉庫藝術總監)
李綺琪(以下簡稱「G」):今天很榮幸邀請到來自廣州和台灣的藝術機構代表,包括他們的社長、負責人和藝術家。這個活動是去年和黃邊站其中一位創辦人黃小鵬老師談成的,因為去年邀請他們來參與講座時談到想再做一些延伸的交流活動,那廣州和澳門的交流其實很密切的,我以前也在廣州讀書,剛好在台灣的悍圖社有幾位成員是我大學的師兄,所以有這樣的機緣將三個空間連在一起做交流,探討每個空間在不同的環境裡如何發展,適應社會變遷,故此以「進化論」 作主題。物競天擇,適者生存這個道理其實在各行各業,或各種生態裡都適用,每個負責人對這主題及其空間有各自的詮釋,我們先有請第一位講者,牛房倉庫的代表——Frank(李銳奮)。
李銳奮(以下簡稱「F」):牛房倉庫的名字跟地理環境有關,而我們之前的(空間名字)也是跟地理環境有關,從2001年起到2003年搬來這個空間之前,我們叫做「婆仔屋藝術空間」。以前澳門沒有藝術空間辦活動,也沒那麼多閒置空間,於是用「打游擊」的方式去發現一些適合做展覽和演出的地方。到2001年開始,我們有機會在一個半荒廢的空間——婆仔屋發展,之後花了很多功夫,把那個老舊的空間活化成藝術空間。到了2003年,政府借出這個當時荒廢的空間(牛房倉庫)給我們使用,這裡本來是牛隻送宰前休息的地方。
從「婆仔屋」時期,我們已和兩岸的藝術家有不少的駐場交流方案。這樣的交流創作方案在當時的澳門來說是比較少見的。搬到牛房倉庫之後, 起初的五六年沒有冷氣,只有電風扇。印象深刻的是,有個暑期的展覽活動,我們用了蚊帳這個元素去創作,每位進來的嘉賓,無論是官員還是老百姓,每人都發一把扇,大家就邊撥扇邊看展覽,雖然正值暑熱天氣,但這樣的景象相當有趣。同時我們思考如何吸引藝術家、文化人,甚至社區的觀眾來牛房,從而去做一些改良改造。
我們希望吸引藝術家和藝術愛好者,推廣當時相對非主流的藝術方式,比如裝置藝術,或當時來說較少見的藝術形式和表演活動。牛房每年的固定項目包括駐場藝術家計劃,邀請國外或兩岸的藝術家到澳門住一個月,進行創作和展示,交流彼此的理念、技術。還有兒童藝術、劇場演出、牛房講場、MIPAF、EXiM……另外,牛房相當重視社區藝術,曾在澳門各個社區進行社區計劃, 雖然每個計劃的成果有限,但希望每年增加和周圍地區及環境的互動。今天澳門的文化活動已經非常活躍。然而牛房期盼的不是單純展示,而是有更深層的內涵,更多元的視野,展現我們看待藝術和文化的方式。
牛房倉庫以每年向政府借予空間的模式經營,資金以單項申請資助來運行。地下大倉多 以集體及交流形式展覽為主,以及表演和放影等活動,二樓多以個人展覽、外地藝術家駐場及辦小型講座或工 作坊。目的推廣當代藝術,鼓勵及培養澳門藝術家與觀眾的創意和實驗精神。
李筱天(以下簡稱「李」): 黃邊站是一個非營利藝術機構,希望構建共同工作和交流的平台,四年前(2012年)開始探索機構的方法。我們有每年招收研究員和會員的制度,包括藝術家、寫作者及相關專業的行動者,通過交流構建研究與實踐的相互推動。黃邊站目前的結構是,黃小鵬老師和徐坦老師是我們的導師,他們參與了其中部分課程的構建,另外三個模塊是由工作團隊包括我和兩位同事還有研究員和成員們組成的一些工作。
黃邊站有項目實驗室,包括黃小鵬和徐坦的課程,還有靈活項目、講座、主題分享等。研究員和成員都可以申請項目實驗室,提出其工作、藝術、研究計劃後,在這空間裡做呈現,然而這些既定規格皆可由他們改變和發明,展示時間約一個月。項目實驗室我們不稱之為展覽,我們覺得是一個藝術實踐者、研究實踐者排演的一個 場域,其討論和實踐的部分是可以互相參照、持續滾動的。項目實驗室的使用者,會一起討論, 從而衍生問題,問題來自自身的不同想法,彼此互相激盪,這是把項目實驗室和展覽區分的一個原因。我們的實踐是為了進一步的討論和行動。
而靈活項目涉及空間的運用,相較於項目實驗室,對申請者來說無論時間和空間的運用都更為靈活有彈性。黃邊站的位置非常偏遠,來黃邊站的人需約一小時的交通,以往活動一般在週末進行,近年開始在平日的空置時間做日常展示, 內容包括研究內容和出版物。此外,我們不局限在黃邊站工作,而是靈活地在各個場域進行討論,而我們聚集的時刻稱之為「黃邊時刻」。
至於工作模塊,會邀請不同領域的學者、實驗者做專題講座,分享其想法和理論,帶來更多的啟發和討論。
再來是我們的出版計劃,第一部分是項目實驗室的小冊子,紀錄藝術家進行的工作、討論過程、現場呈現;第二部分是關於黃邊站成立的初衷──藝術教育,我們挖掘收集國內外有啟發性的教育項目,希望做這方面的出版研究;第 三部分是刊登在微信的雜誌──《同時》,其中部分內容經整理後,將輯錄成紙本期刊。與此同時,藉由雜誌所圍繞的議題來開發「同時工作台」,它有如藝術家的工作室,目前已進行過兩次活動,包括研討會和詩歌劇場。工作台不限制形式且可以多樣的,它與《同時》的媒體有著緊密聯繫,研究員會在其中進行寫作,並根據主題發佈。出版計劃對於黃邊站是個很大的改變,當初我們所思考的是,黃邊站工作室能夠立足於廣州,我們覺得需要把她放在一個更開闊的實踐情境中去考察;比如青年、藝術家、實踐者的狀態不是孤立存在的,他們在廣州甚至更遠的地方都可以有著相似與相異的狀態。因此我們希望別的地域、別的工作領域的青年人,包括本地的藝術家和實踐者也都可以在我們的編輯或寫作工作中,把自身的經驗透過雜誌呈現。黃邊站的《同時》就是想要提供這樣的平台給大家,相信更多的溝通可以為彼此的創作和實踐提供相互借鑒的思考。
黄邊站出版的實驗室的小冊子
賴新龍(以下簡稱「賴」):悍圖社是臺灣很重要的藝術團體,由十四位藝術家所組成,成員很早以前就開始到處去展覽,大家需要找空間討論展覽事宜,過程中彼此的情感與想法凝聚越來越多,也越來越久。這樣的組成相當特殊,當中有幾位來自不同的團體,這些團體最後就組合成 「臺北畫派」,之後又解體,當中的幾個成員再組織成「悍圖社」。而今天我們來了四位成員,代表悍圖社參加這次的活動與交流。一般的畫會或團體結盟的方式是希望能夠表達他們的流派或創作,而悍圖社的組成較為特殊,成員除了參加悍圖社的活動外,他們各自有其創作成就,在臺灣諸多的美術運動中,也有其重要的位置,成為了臺灣重要的藝術家,這就是悍圖社的獨特之處。
我們東征西跑到各地去展覽,二十年來年紀也大了,成員們成家立室,悍圖社逐漸形成一個大家庭,變成悍圖家族。當初悍圖社到各地展覽和交流的過程中,遇到國外的藝術家問起如何在臺灣辦展,我們就會協助找場地,然而悍圖社要辦展也依然需要找場地,就像剛才Frank說起以前都用「打遊擊」的方式,而悍圖社那時則是在流浪,還需要四處找地方開會。後來有成員提議找個地方固定起來,大家想了想,乾脆買個地方 吧,於是就直接買起一個空間命名福利社(FreeS Art Space)。其實當時我們並沒有那麼多錢,所以需要找別人合作,後來我們找到了臺灣最大的藝術團體,叫視覺藝術聯盟(下文簡稱:視盟), 他們透過贊助籌資金,加上我們也一起湊錢,最終一起買了這個藝術空間。
有了空間,我們的成員就開始辦展覽,後來經過研究和討論,開始開放給其他藝術家申請這個空間,也成為了年度項目。藝術家可以投計劃書過來,由我們的成員擔任評審,通過的藝術家或團體不需付費,我們會資助開支包括文宣等。我們叫做福利社,就是要給大家福利的,英文叫 FreeS Art Space 也是因為這樣的由來。有了自己的展覽檔期後,我們留了一個檔期給我們在外交流的藝術家或團體,讓他們來到臺灣作交流。 比如今年十月,我們會到京都藝術造型大學美術館做展覽,進行雙邊交流,因此如上述說的, 會有一個檔期給他們來臺做交流。另外,福利社是我們和視盟一起合購的,因此視盟也有一個 這樣的交流檔期。以上是福利社這個空間的情 況。我們今天以悍圖社的身份來交流,是從藝術團體進化成藝術空間,經歷了快二十年的進化。 從一開始到處流浪,到處「打游擊」,然後大家 一起掏腰包湊錢,再和視盟一起合購空間。我們很高興悍圖社因為想要一起展覽而擁有了一個空間,所以我們一直懷有夢想,就是希望中樂透,那麼悍圖社進化成一個空間後,還可以再進化成一個藝術村。
福利社FreeS Art Space是視盟AVAT與悍圖社合資購買的一 個地下層展覽空間, 被解讀為「自由共享的靈魂(Soul)、空間( Space)與工作室(Studio)⋯⋯等」。除了自行規劃外,亦將檔期開放給藝術家與策展人申請。
Q&A
觀眾A:我很好奇「悍圖社」為甚麼叫「悍圖社」,是跟你們的藝術風格有關嗎?
賴:在九零年代,我們有很多藝術家都是畫畫的, 後來在藝術領域很多裝置、影像的出現,因此有了我們要「捍衛」圖像的想法,所以「悍」在當時是提手旁的「捍」。可是因為一些年輕人的加入,他們有做裝置、影像,連去年代表臺灣參加威尼斯雙年展的吳天章,他本身也有做影像,我們發覺捍衛圖像的想法是沒有必要的,於是轉變成我們要做非常「強悍」的圖像的想法。
觀眾B:剛才幾位介紹了你們空間的營運方法和活動策劃,我好奇的是,空間背後的資金和支援如何影響你們的發展?
李:黃邊站創立之初2012年,是由時代地產支持的時代美術館出錢資助的一個空間,即使如此 我們也經常會有金錢上的憂慮,因為在資金申報中的種種關卡,有時候沒有辦法幫助我們順利推進工作。所以今年,希望以黃邊站的名義獨立營運一個非營利機構,以漸漸做到資金獨立。
賴:福利社獲得經費的方法是跟公家機關申請資金,福利社每年都有志工,還有藝術行政專業的工作人員,負責寫計劃,申請到的經費有一部分會用作福利社和視盟的基金,讓後續的營運繼續 下去。我想營運空間都會面臨要不斷寫計劃的情形。
F:牛房每年會把來年的計劃方案和財務預算等寫成計劃書申請經費,但我們比較希望長期的持久的計劃,比如每年固定都做的年度項目,不需要每年都花時間在重覆寫計劃書申請經費,或者想新的名目去做。我們情願把時間資源投放在創作也好,交流也好,而不是用在和官方申請經費的步驟上,希望資源可以更靈活地運用。
觀眾B:其實我問這個問題是因為根據我自己的觀察,在兩岸四地,許多藝術空間尋找支援和資金的情況都很類近。因此想問幾位一些讓藝術空間進化的方法。另外,我很好奇的是,剛才提到的是實體空間,那麼虛擬空間有沒有幫助到實體空間的發展?
G:牛房很早開始使用Blog,後來是Facebook, 現在的藝術空間、機構以及個人都很懂得利用虛 擬空間去宣傳。我覺得那一塊是可以發展的,只是它的支持性比較低。現在很流行在網上做直播,像今天的論壇其實也可以在網上做直播。我覺得我們逃不開科技發展,虛擬空間是必須的方向,實體空間對藝術創作來說也很重要,因為你呈現的東西或現場發生的事情,過了當下的時刻是完全不一樣的。所以兩者要共同發展,同時要吸收各種東西,經過排斥和融合,適合的留下,不適合的拿走,這才是進化的生存狀態。
F:牛房資源不多,因此在宣傳上一向稍弱,但如果能夠充分利用網絡來宣傳,就可以吸引年輕人和不同面向的受眾,包括平時沒有觀展經驗的人。所以虛擬空間是非常值得發展的。賴:你(觀眾B)的意思是創建一個虛擬空間作為展覽平台還是宣傳途徑?
觀眾B:都包括。就是虛擬手段能否幫助你們空間的發展。
圖:因為目前悍圖社都在外面展覽,所以福利社的業務都交給視盟,虛擬空間是在他們眾多計劃當中的一個獨立項目,由福利社的行政人員處理。悍圖社和福利社都有網頁,我們也討論過是 否要做一個獨立的虛擬空間做展覽。就悍圖社而 言,對虛擬空間的想法我們都交給福利社的年青人去做,因為年青人一定做得比我們好,而我們這些年紀大的人,還是習慣實體展示以及從中獲得它的價值或價格,所以我們不斷東征西跑(到世界各地做展覽)。
李:你(觀眾B)剛提到的第一個問題,我們前思後想了許多方法,但都不太能解決資金困難的問題。剛發現原來在澳門和臺灣可以申請到政府資助,但廣州目前就我們的經驗是沒有的,這點我們感到很惋惜。其實不僅廣州,據 我們所知,中國的絕大多數城巿,藝術機構向政府申請資金基本上是不可能的。因此我們 所能想像的資金來源是個人、基金會,還有一 些美術館的資助,但這不一定是確切的,方 法真的還是不多,所以還是存在資金困難。 而你說的第二個問題——虛擬的方式,這其實幫助黃邊站非常多,而且我也很同意Gigi剛才的說法,現在很多人問黃邊站的講座能否 拍視頻給大家,那時我就想我們也可以做直播。如果這些即時的、當時的新科技有利於傳播, 我們都想嘗試使用。但關鍵是一定要與現場情況匹配,要視乎很多具體因素。
至於空間營運,我們非常重視網路傳播,也相信其效果,所以微博、豆瓣、網站我們都全線開通,包括Facebook也在整理摸索中。
黄邊站HB station(Contemporay Art Researh Center) 是壹個非營利藝術機構,從屬於廣東時代美術館,參與者由藝術家、 寫作者及相關專業的行動者組成。嘗試通過 「研究﹣實踐」的相互推動,建構面向當代實踐的共同工作和知識交流平臺,並探索與此匹配的機構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