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現重複中的變化──黃仁逵
文:楊冠瑩
攝影:施援程
阿鬼覺得Erik是一個內心很平靜的人,他把爽身粉扑在作品下,童年的回憶味道與之淡淡的回來,而觀眾們踏入裡面將粉末及氣味四散開去,就是這樣作品直接被分享出去。
此次的《用創作向心中大師致敬――港澳十位藝術家作品展》,黃仁逵(阿鬼)以艾瑞克· 薩提(Erik Satie)在1893 年 寫下的《 屈辱 》 (VEXATIONS)一曲,作為藝術作品《平靜》(向艾瑞克· 薩提致敬)的創作起源與發想。艾瑞克· 薩提是二十世紀的法國前衛作曲家,音樂創作風格獨特,阿鬼認為他的音樂是屬於概念層次上的,是音樂結合了哲學的東西,當兩者有所連結而產生的音律可能並不那麼悅耳,畢竟它不再純粹是一般傳統上的音樂欣賞。而如果艾瑞克想要呈現的是悅耳動聽的音樂也很容易,因為他有很好的根基,但他覺得在音樂美學方面應該不單只是作為聆賞的藝術作品。這就像西班牙繪畫大師畢加索,他寫實功力相當好,只是他覺得停留在這樣的階段不好玩,他們要探求的是另一種層次的東西。
《屈辱》( VEXATIONS)是由僅僅一個小片段, 共 180個音符組成的曲子。曲調低沉平和,並且要求演奏者必須重複連續彈奏這個片段840 次,後來的演奏者都嚴格遵照這個標準彈奏。而在 1963 年紐約的某個演出則動用了10 位鋼琴家,輪番上陣彈了 18 個小時。阿鬼感悟到,這首曲子在概念上雖是重複著一個小片段,然而事實上,沒有兩次是相同的,亦不可能相同。因為人有感情而不是機器人,所以每一次都會不一樣,嚴格來說,無論彈多少次也不會出現相同的重複。這視乎人的敏銳度和個人心靈纖細的感官程度,如果對自己的創作或演出足夠敏銳,就可以體會到每一次的變化,觀眾亦然,倘若是一個性情粗曠的人,那就會覺得悶。
黃仁逵分享了香港作家倪匡的一則故事,某個昆蟲學家在觀察昆蟲的習性時得到一個結論,發現昆蟲的日常活動有慣性規律,這其實跟人一樣,每天去上班然後回家,重複過活做著一樣的事。然而,如果把生命看成是一直周而復始的重複動作,則顯得苦悶和悲觀;但若果每一次的重複都體會到微妙的分別,對人生的看法就會有所不同。以宏觀的角度來看,或許人類也只是在生老病死之間不斷循環,人生過程可能大同小異,但人們可以選擇要做什麽和怎麼去達成,關鍵在於自己怎麼想,盡可能讓自己樂在其中吧。
很多人都希望自己有所突破,尤其在創作方面,都想要突顯個人創意。阿鬼坦言,創作要與眾不同其實不難,只要大家都做的事,你不去做就是了。可是這樣樂趣在哪?究竟跟別人不一樣有什麽樂趣?他觀察到很多學生都有這樣的盲點,尤其總希望在短時間內形成個人風格的人,一旦發現一件事情已經有人做過,就不再想去做了。藝術創作在觀念上不該是這樣的,他認為若有什麽是非做不可的,那就去做吧,無需顧慮太多。即使已有很多人做過也好,沒人做過的也罷,畢竟人天生就是獨一無二,就算做同一件事,因行事作風而人各有別,所以不用刻意去強求與眾不同,只要能找到自己,追求完成自己就行了。他進一步解釋,重複不是艾瑞克的重點,而只是一種手段,且需要透過重複來表達,因為重複令演奏家無可避免的投放自己特別細微的思緒。
用多張畫紙合拼而成的素描畫造成圓形掛在半空,衣夾及鐵絲也成為作品的一部份,投影出的倒影顯現又是另一種觀感。
這次的作品《平靜》以一幅幅的畫作連接成一個圓,像是三百六十度的景觀,像是一個循環,沒有明確的開始和結束。阿鬼認為每次做作品,每一幅畫都是下一張畫的草稿,這就是新意,因為一次又一次的對生活產生了不一樣的感受,也有了新的詮釋。而許多創作內容都是源於畫畫以外的生活經歷和體會,否則是畫不出來的。正如攝影,對於同一個事件的發生,有的人也許只是碰巧遇到,有特別感覺而拍下這個畫面,有的人就算該事件發生一百次也不會想拍下來,這是基於每個人的經歷和感受都有所不同。愛好攝影的人對自己感興趣去拍的東西總會有原因,自己能想到能說出來的原因可能只是很表層的,當中也許還潛藏著更深層的意義也說不定。但起碼要透過自己拍的照片來認識自己,或者反過來問,有什麽是自己鐵定不拍的?爲什麽?如果不瞭解自己,就很難瞭解其他的事物。因此,創作人要向自己提問,並且勇於回答自己。
作品需要踏入陣陣撲香的爽身粉內去看,看不到還可以爬上梯慢慢看過清楚。
《平靜》(向艾瑞克–薩提致敬),展覽開幕時由劉子斌先生及黃仁逵在作品 前演奏。
黄仁逵.香港.藝術家 香港著名畫家、美術指導、編劇、作家及香港本土草根民謠樂隊《迷你噪音》的成員,散文集《放風》曾獲得香港中文文學雙年獎。曾得過香港電影金像獎最佳美術指導及編劇,憑《癲佬正傳》及《籠民》等獲香港電影金像獎及最佳編劇獎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