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小濤訪問「我們如何面對這樣的時代？」

採訪：梁倩瑜記：這次您在EXiM 放映的作品涵括的主題多樣，包括對於時代環境的看法、從小孩的角度觀察世界，以及宗教等精神層面的主題。您是怎樣選擇這些影片的？是策展人的意向？

張：是我們討論的，其實有一條線索在裡面，從早期06年的作品至今，從中可以看到一個藝術家作品的變化／或沒有變化的地方，這點在一個展覽裡是很重要的。如《迷霧》是關於工業和現代性的，《薩迦》是關於藏傳佛教，信仰及價值觀的崩潰，《量量歷險記》是關於兒童的成長，《三千世界》關於宇宙及宗教的探討。我覺得無論怎樣變化，在於藝術家或導演如何去觀察世界，用他／她的語言去發現世界，這方面是我特別感興趣的地方。

記：《量量歷險記》是您和孩子的創作，為何會有這概念？創作過程是如何？

張：我老帶他（兒子）去旅行，譬如去羅馬、威尼斯，也去國內的黃山及五台山等，我們很喜歡去寺廟和山，他每到一個地方都會畫畫。他對畫畫特別迷戀，當畫作有所積累的時候，我就考慮把它做成作品，這也是討論父子之間的關係，我們怎樣交往？怎樣一起做作品？後來我們團隊用了八個月的時間，把他的畫作做成動畫作品。其實我覺得與大陸社會的巨變也有關，從孩子的眼光裡看到世界的縮影，孩子如何和父母一起成長，如何成為朋友、老師或是家長，這是一種新的關係，這使我獲益很大。

記：這次您參展的以實驗動畫為主，您覺得中國內地在實驗動畫的發展是如何？

張：從 2000 年開始，有不少人創作實驗動畫，但總體來說，它都是比較邊緣化的，不在市場系統當中，可能也不在當代藝術或電影的系統中，所以都集中在高校或個別藝術家自己的創作中。所以特別需要不同的機構或電影院線去扶持這方面的發展，沒有它們的支持，我覺得很難走遠，所以有時我覺得實驗動畫比行為藝術在推廣上更困難，投資很大，但很難有回報，只可以展覽，這是我們面對很大的困難。

不過我看到實驗動畫有很大的前境，現在它處在很尖端的狀態，但慢慢它可以進入一些系統當中，歐美可能好一些，他們有可能提供機構或基金會的贊助，也有人願意收藏，或有藝術院線可以放映等。雖然現在也有一些電影節會授予獎項，但我覺得還是不夠，需要更多人來做。

《薩迦》中國／2011年／15’45” （張小濤動畫作品）

《量量歷險記》中國／2013年／11'49''（張小濤動畫作品）

記：在國內有定期的展覽提供放映機會嗎？

張：有，例如深圳獨立動畫雙年展，西安、北京及南京的獨立電影節也可提供放映機會，但我覺得他們都是偏向紀錄片及錄像的作品，實驗／獨立動畫在其中佔很少的比例。事實上，實驗／獨立動畫也不在主流的動畫系統中，它更加像地下黨一樣，很小圈子，所以也要跟多點院校或不同機構合作，打破這些小圈子。四川美術學院的新媒體展會舉辦國際新媒體論壇，也包含實驗動畫的討論，從學術的層面上討論「從繪畫到動畫」等議題，希望把中國創作的實驗性帶入國際的討論裡。

記：這次放映帶來的作品，有不少是年輕一代的實驗創作，對於這些作品，在觀看後您有什麼的感受？

張：總體感覺的話，這個時代受到全球化的影響很大，包括我也總遇到一些困難，在這過度碎片化的時代，會有點無從下手，這是我們每一個人都面對的問題，這是第一個問題；第二個問題是我們如何面對這樣的時代？怎樣重組這些碎片，建立一個新的邏輯及知識體系，建立一個新的結構？包括看待中國本土的變革，如何可以真正地表達中國現在面對的煎熬、爭扎和困難？中國的未來是怎樣？中國的文化處境在國際上是怎樣？

因此，我們需要從個人的細胞中找到這些問題的普遍性，這是很重要的。我覺得所有的中國藝術家都必須找到自己的問題、自己的語言及編碼，這才可能走得遠。在藝術中，不是簡單的 Yes 和 No，是一種深刻的體會和表達，因為現在我們面對世界的問題很複雜，必須有不同的系統去面對，發現中國內核裡的未來。

記：這次參展的作品與澳門有什麼關係？或是您想帶怎樣的作品給澳門的觀眾？

張：與曹愷（策展人）討論時，我希望能帶比較完整及清晰的作品來澳門。其實兩岸四地之間的交流也頻繁，我也來過澳門參與數次的展覽，包括澳門藝術博物館及藝文館等。我很希望，澳門將來有機會可舉辦兩岸四地的實驗動畫展覽，從中可以看到不同地方的發展和變化，可以觀察到個人、地方，乃至科技及全球化等等許多元素的匯合，可以說是像鏡面，反映每個地方的情況，我很希望有這樣的對話。其實能來到牛房放映我也很高興，雖然觀眾不算多，但昨晚開幕時觀眾提的問題都很專業，這種參與感和互動感是很重要的。

我覺得澳門藝術博物館每年可以舉辦一次很好的國際性展覽，這在大陸可能有點難度。在不同地方的對話當中，可以發現各自的問題以及不同的角度，例如我在威尼斯雙年展裡發現了中國參展人能擁有自己的語言。在旅行當中，這既是學習，也是實踐。